八月十一,酉時初刻(下午五點(diǎn)),紫禁城,西苑麟德殿。
今日乃清湘郡主朱禧君于大婚前夜,嘉靖皇帝朱厚熜特設(shè)家宴,既為郡主添妝送嫁,亦是與宗室近親、少數(shù)心腹重臣小聚,以示天家恩寵。雖名為“家宴”,規(guī)格卻絲毫不低,受邀者非宗室至親,便是簡在帝心的股肱之臣,可謂榮寵備至。
華燈初上,麟德殿側(cè)殿的宴廳——絳雪軒內(nèi),已是燈火輝煌,流光溢彩。數(shù)十盞造型精美的宮燈高懸于描金彩繪的穹頂之下,燭影搖紅,將整個殿堂映照得如同白晝。地上鋪著厚厚一層來自波斯、織有繁復(fù)金線圖案的猩紅地毯,踩上去柔軟無聲,極盡奢華。四周墻壁皆以明黃云緞裝裱,其上用金線繡滿騰云駕霧的五爪金龍與祥云紋樣,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彰顯著無上的皇家威儀與氣派。
軒中央,設(shè)一張巨大的紫檀木嵌螺鈿浮雕祥云瑞獸大圓桌,桌上已擺滿御膳房精心烹制的山珍海味、珍饈美饌。盛放菜肴的器皿,皆為金銀打造或上等美玉雕琢,杯盤碗盞,流光溢彩,與殿內(nèi)的金碧輝煌交相輝映??諝庵校瑥浡F龍涎香與醇厚酒香、佳肴香氣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心曠神怡的馥郁氣息。
賓客已陸續(xù)而至,依品級高低、親疏遠(yuǎn)近,在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的引導(dǎo)下,井然有序地入席。雖是為郡主送嫁的喜宴,但天子在場,氣氛依舊莊重而略顯拘謹(jǐn),喜慶中透著一絲天家獨(dú)有的威嚴(yán)。
首位自然是當(dāng)今圣上,嘉靖皇帝朱厚熜。他并未穿著莊重繁復(fù)的朝服,而是選擇了一身較為隨和的杏黃色緙絲云龍紋常服袍,頭戴烏紗翼善冠。雖年僅弱冠,但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沉靜,已頗具帝王威儀。他端坐主位,神色平靜,偶爾與身旁的太后、皇后低語一兩句,目光偶爾掃過席間眾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掌控。
緊挨皇帝右側(cè)而坐的,是正宮娘娘陳皇后。她身著正紅色織金云鳳紋禮服,頭戴九龍四鳳冠,珠翠環(huán)繞,容顏端麗,舉止雍容得體,盡顯中宮氣度。她面帶微笑,應(yīng)對著周遭的問候與奉承,但若細(xì)看,其眼神深處,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與疏離,仿佛與這滿堂的喜慶隔著一層無形的薄紗。
皇帝左側(cè)的上首,依次為兩位皇太后,輩分最高,地位尊崇。
昭圣慈壽皇太后張?zhí)螅尉覆?,正德帝皇后)身著深青色織金鳳紋大衫,頭戴雙鳳翊龍冠,珠翠寶玉,儀態(tài)端莊雍容。雖年近五旬,但保養(yǎng)得宜,眉宇間帶著歷經(jīng)正德、嘉靖兩朝風(fēng)云的沉穩(wěn)與威儀,目光掃過眾人時,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
章圣皇太后蔣太后(嘉靖皇帝生母)則穿著更為家常些的絳紫色繡百子嬉戲圖常服,頭戴珠冠,面容慈祥中透著一絲作為皇帝生母的矜貴與滿足。她的目光更多停留在自己的兒子嘉靖皇帝和即將出嫁的侄女清湘郡主身上,帶著長輩的關(guān)愛。
再下首,是莊肅皇后夏皇后(嘉靖皇嫂,正德帝夏皇后)。她身著真紅大袖翟衣,織金云龍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xiàn),深青霞帔垂落膝下,綴著的玉墜子隨其細(xì)微動作輕輕搖曳。頭戴九龍四鳳冠,點(diǎn)翠工藝制成的鳳鳥口中銜著珍珠串,在鬢邊輕顫,博鬢兩側(cè)的金龍與珍珠寶鈿相映生輝。她姿態(tài)嫻靜,話語不多,保持著前朝皇后的得體與距離感。
在妃嬪席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新晉寵妃寧嬪陸棲蘭。她坐在稍次之位,卻因其獨(dú)特的氣質(zhì)而格外出眾。她并未像其他妃嬪那般濃妝艷抹、珠翠滿頭,只穿著一身月白底繡淡粉折枝玉蘭的宮裝,料子素雅,剪裁合體。烏黑的長發(fā)松松綰成一個慵懶風(fēng)情的墜馬髻,僅簪一支素銀點(diǎn)翠蝴蝶步搖,淡掃蛾眉,薄施脂粉,通身上下透著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空靈氣質(zhì),在這滿堂金玉輝煌、錦繡堆砌中,反而顯得格外清新脫俗,如同一株悄然綻放的空谷幽蘭。她安靜地坐在那里,眼簾微垂,纖長的手指輕輕撥動著腕上一串沉香木念珠,仿佛心神已超然物外,不食人間煙火,與周遭的喧鬧喜慶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吸引著皇帝的目光。嘉靖帝不時會看她一眼,眼神溫和,帶著欣賞,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宗室女眷以永淳長公主朱秀寧為首。她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穿著一身杏黃緙絲彩鳳穿牡丹紋宮裝,華美奪目,梳著高聳華麗的牡丹髻,簪著赤金紅寶石銜珠鳳釵,瓔珞垂肩,環(huán)佩叮咚,明艷照人,如同怒放的牡丹。她笑語嫣然,周旋于太后、皇后與各宮妃嬪之間,談舉止得體又親切,顯得游刃有余,充分展現(xiàn)了長公主的尊貴與親和力。然而,她那流轉(zhuǎn)的眼波,卻不經(jīng)意間頻頻瞥向軒門入口的方向,唇角噙著一絲期待的笑意,顯然在等待某個特定的人。
今日宴會的主角清湘郡主朱禧君,坐在朱秀寧的下首。她穿著為明日大婚預(yù)備的、略次于正式婚服的吉服——一件緋紅色繡金纏枝蓮紋大袖衫,頭戴珠翠花冠,妝容精致,容顏絕麗,如同含苞待放的玫瑰。然而,與這身喜慶裝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眉宇間那層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愁緒與茫然。面對滿桌佳肴和周圍不絕于耳的祝福之聲,她只是勉強(qiáng)擠出笑容,眼神卻時常飄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纖纖玉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的命運(yùn),明日便將定格,嫁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面對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夫君,這份忐忑與無助,難以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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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末席的位置,坐著張綏之。他穿著六品官員的青色鷺鷥補(bǔ)子官袍,在這滿堂朱紫(一品至五品緋袍)、金玉輝煌中,顯得格外低調(diào)樸素。但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溫潤,氣質(zhì)清正從容,非但沒有被這富貴之氣淹沒,反而因其獨(dú)特的書卷氣與沉穩(wěn)神態(tài),引來不少好奇與探究的目光。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恪守臣子禮儀,但眼角的余光,卻如同最敏銳的鷹隼,時刻關(guān)注著對面勛貴重臣席位上那幾個關(guān)鍵人物,心中暗自盤算著今晚的每一步棋。
就在這時,司禮太監(jiān)拖長了音調(diào)的高聲唱喏,打破了殿內(nèi)相對和諧的氣氛:
“長——平——侯——陸宏淵陸侯爺——到——!”
“工部左侍郎陳以勤陳大人——到——!”
唱喏聲落,全場目光瞬間聚焦于殿門入口處。只見一位年約四旬、身材魁梧健碩、面容剛毅、目光銳利如鷹的中年男子,邁著沉穩(wěn)有力的步伐,昂首而入。他身穿一品侯爵的麒麟補(bǔ)子緋色常服,腰束玉帶,雖在御前刻意收斂,但眉宇間那股久居上位、執(zhí)掌權(quán)柄(漕運(yùn)、京營)的倨傲與精明,以及軍旅出身特有的殺伐之氣,卻難以完全掩飾。正是長平侯陸宏淵。
而更讓張綏之瞳孔微縮的是,陸宏淵并非獨(dú)自前來,他身側(cè),竟跟著一位面容清癯、氣質(zhì)儒雅、身著緋色孔雀補(bǔ)子侍郎官袍的中年官員——正是工部左侍郎,明日新郎官陳知瀾的父親,陳以勤!
張綏之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這老狐貍!果然狡猾!”陸宏淵此舉,用意深遠(yuǎn)!攜陳以勤同來,一則可顯示他與即將成為皇親的陳家關(guān)系密切,鞏固其地位;二則,在某種程度上,陳以勤也成了他應(yīng)對今晚可能出現(xiàn)的“意外”的一張牌,或者說……“人質(zhì)”?畢竟,若有人欲借玄極觀工程發(fā)難,陳以勤作為工程實(shí)際負(fù)責(zé)人,首當(dāng)其沖!陸宏淵將他帶在身邊,既可隨時“統(tǒng)一口徑”,也可在必要時讓其“擋箭”!真是好算計!
陸宏淵與陳以勤二人,快步走至御前,撩袍跪倒,行大禮參拜:“臣陸宏淵(陳以勤),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參見兩位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長公主殿下、郡主殿下!”
嘉靖皇帝微微頷首,語氣平和:“平身吧。今日家宴,不必多禮。賜座?!?
“謝陛下!”二人起身。陸宏淵又領(lǐng)著陳以勤,向席間的兩位太后、皇后、長公主等一一躬身行禮,禮數(shù)周全,無可挑剔。輪到清湘郡主時,陳以勤作為未來公公,更是格外恭敬地深施一禮,朱禧君也連忙起身,斂衽還禮,臉上飛起兩抹紅霞,更添嬌羞。
就在這一片看似和諧的氛圍中,一個杏黃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溜到了張綏之身旁的空位上坐下。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皂角與某種冷冽香氣的味道飄來。
張綏之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他微微側(cè)首,壓低聲音,帶著幾分詫異與無奈:“徐千戶?你怎么也來了?這可是陛下家宴,受邀者非宗即貴,或是朝廷重臣。你……莫非也是陛下親戚?”他記得徐舒月是魏國公府出身,雖是勛貴,但似乎與嘉靖皇帝這一支的宗室關(guān)系并非直系近親。
徐舒月今日穿著一身利落的杏黃飛魚服,雖為女子,卻英姿颯爽,眉宇間自帶一股不讓須眉的英氣與傲氣,與周遭那些身著華麗宮裝、環(huán)佩叮咚的貴婦們形成了鮮明對比。她聞,白了張綏之一眼,同樣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慣有的桀驁與一絲得意:“怎么?就許你張大人靠著長公主殿下的面子來蹭宴席,就不許本官來?告訴你,太宗皇帝(成祖朱棣)的仁孝徐皇后,乃是我魏國公府祖上!論起來,本官與陛下,那也是血脈相連的親戚!怎么?不行嗎?”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湊近些,帶著挑釁的語氣低聲道:“倒是你,張綏之,和長公主殿下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好意思坐在這里?臉皮可真夠厚的!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張綏之被她嗆得俊臉微紅,沒好氣地低聲回敬:“徐千戶,注意你的辭!此乃御前!下官是奉旨赴宴,何來‘蹭席’一說?倒是你,身為北鎮(zhèn)撫司千戶,不在衙門辦案,跑來參加宴會,莫非是案子有了突破性進(jìn)展,特意來向陛下報喜?”他故意將話題引向案件,既是反擊,也是試探。
徐舒月冷哼一聲,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顯然清音閣之行并無實(shí)質(zhì)收獲。她避開話題,語氣轉(zhuǎn)為嚴(yán)肅,低聲道:“少貧嘴!本官來此,自有要事。你那邊……計劃進(jìn)行得如何?陳知瀾那邊,可安排妥當(dāng)了?”她雖與張綏之不對付,但關(guān)乎案情大局,倒也分得清輕重。
張綏之見她說起正事,也收斂了玩笑之色,微微頷首,用極低的聲音快速道:“已安排妥當(dāng)。信物已交,計劃已告知陳知瀾。他今夜子時前后會行動。但……我擔(dān)心陸宏淵這邊會有察覺或阻撓。還需徐千戶你暗中調(diào)派得力可靠的緹騎,在清音閣至陳府沿途暗中保護(hù),以防不測。切記,只需暗中跟隨,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可暴露行蹤,更不能插手干預(yù)!一切以接出人為首要目標(bi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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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舒月沉吟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明白了。此事關(guān)乎重大,本官會親自安排最信得過的人手。你放心赴你的宴,外面的事,交給我?!彪y得地,她的話語中透出一絲合作的態(tài)度。
就在兩人低聲交談之際,一個沉穩(wěn)而略帶威嚴(yán)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
“哦?這位年輕官員,還有這位……女千戶,看著面生得很。今日陛下家宴,為何有此二位在座?不知是哪位宗親,或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張綏之與徐舒月心中同時一凜,抬頭望去,只見長平侯陸宏淵,不知何時已結(jié)束了與幾位宗室的寒暄,正端著酒杯,緩步走到了他們這一席前!他臉上帶著看似隨和的笑容,但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卻如同探照燈般,在張綏之和徐舒月身上來回掃視,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一絲若有若無的……壓迫感!
顯然,張綏之這個陌生的六品推官,和徐舒月這個身著飛魚服的女千戶,在這滿堂朱紫貴戚中,顯得格外扎眼,引起了這位權(quán)勢熏天的侯爺?shù)淖⒁夂汀瑁?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而緊張起來!
張綏之心中電轉(zhuǎn),正要起身回話,坐在上首的章圣皇太后蔣太后卻笑著開口了,語氣慈祥:“宏淵啊,你久在南京,回京不久,不認(rèn)識他們也是常情。這位年輕的官員,是順天府的張綏之張推官,前些日子在朝鮮立了功,是個能干的孩子,陛下和哀家都挺喜歡他。秀寧那丫頭,跟他投緣,特意請了他來熱鬧熱鬧。”太后話語間,透露出對張綏之的認(rèn)可,更點(diǎn)明了他與永淳長公主的關(guān)系,算是為他解了圍。
陸宏淵聞,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但審視的目光并未完全散去,他看向張綏之,微微頷首:“原來是張推官,少年英才,失敬失敬。”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這時,徐舒月已站起身,抱拳行禮,不卑不亢地自報家門:“卑職北鎮(zhèn)撫司千戶徐舒月,參見長平侯爺!卑職乃魏國公徐鵬舉之姐,蒙陛下恩典,特準(zhǔn)赴宴?!?
“魏國公府的大小姐?徐千戶?”陸宏淵目光一凝,重新打量了徐舒月一番,臉上笑容加深了幾分,但眼底的銳利卻更甚,“久仰大名!沒想到徐千戶竟是巾幗英雄,執(zhí)掌北鎮(zhèn)撫司緹騎,真是將門虎女,令人佩服!”他話語客氣,但“執(zhí)掌緹騎”一詞,卻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與試探。北鎮(zhèn)撫司的權(quán)柄,尤其是對官員的監(jiān)察緝捕之權(quán),足以讓任何重臣心生警惕。
徐舒月淡然道:“侯爺過獎了。卑職只是奉旨當(dāng)差,盡忠職守而已?!?
陸宏淵哈哈一笑,舉了舉杯:“好一個盡忠職守!來,本侯敬二位一杯!愿二位日后為陛下、為朝廷,再立新功!”他這話,看似勉勵,實(shí)則意味深長。
張綏之與徐舒月連忙舉杯相應(yīng):“謝侯爺!”
一杯飲盡,陸宏淵目光在張綏之臉上停留片刻,似隨意地問道:“張推官在順天府任職,想必對京畿治安民生,多有了解。近來京城可還太平?本侯聽聞,前幾日南城似乎出了些亂子?”
張綏之心頭一緊,知道對方開始試探了。他面色不變,從容答道:“回侯爺,托陛下洪福,京城大體安寧。前日南城確有小股匪徒滋事,順天府已協(xié)同五城兵馬司及時處置,未釀成大禍。勞侯爺掛心了。”
“哦?小股匪徒?”陸宏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看來張推官處置得當(dāng)。不過,京城重地,天子腳下,安危系于社稷,還需時刻警惕才是。尤其是……一些來歷不明、或是與某些……犯官余孽有所牽連之人,更要嚴(yán)加盤查,防微杜漸??!張推官,你說是不是?”他話語中的暗示,幾乎已指向王竇娘等人!
張綏之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愈發(fā)平靜:“侯爺教誨的是。下官定當(dāng)謹(jǐn)記,恪盡職守,絕不容任何不法之徒,擾亂京畿安寧!”
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雖都面帶笑容,但眼神深處,卻已展開了一場無聲的較量。陸宏淵在警告,也在試探張綏之的底細(xì)和態(tài)度。而張綏之,則滴水不漏地應(yīng)對著,既不露怯,也不暴露真實(shí)意圖。
這場麟德殿夜宴,在觥籌交錯、笑語喧嘩的表象之下,暗流已然開始洶涌。張綏之知道,他與長平侯陸宏淵的正面交鋒,從這一刻起,正式開始了。而今晚,注定不會平靜。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yīng)對接下來的每一步。
隨著司禮太監(jiān)一聲悠長的“傳——膳——”,早已準(zhǔn)備就緒的御膳房隊(duì)伍,如同訓(xùn)練有素的工蟻,井然有序地開始將一道道精美絕倫的御膳佳肴,流水般呈上紫檀大圓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