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綏之啊張綏之……我真是小瞧你了?！彼龘u了搖頭，語氣復(fù)雜，“你說得對，幾乎全對。我確實是靖影司的人，掌內(nèi)衛(wèi)房，正五品銜，受陛下密旨，暗中協(xié)查此案，并監(jiān)視……所有涉案人員，包括你?！?
她話音未落，手腕一翻，一道寒光已然出鞘！那柄鋒利的繡春刀，帶著冰冷的殺意，瞬間架在了張綏之的脖頸上！刀鋒緊貼皮膚，傳來刺骨的涼意。
“你知道得太多了?！毙焓嬖碌穆曇衾涞孟癖案Q探靖影司機密，乃是死罪。你說，我現(xiàn)在是該殺了你滅口，還是將你押送詔獄？”
張綏之面對頸間的利刃，神色卻異常平靜，他甚至沒有后退半步，只是靜靜地看著徐舒月：“徐千戶，哦不，徐掌房，你若想殺我，在柳林別院，在我識破紙條玄機時，有太多機會可以動手，何必等到現(xiàn)在？”
他頓了頓，緩緩道：“陛下為何不直接讓靖影司接手此案，反而要大費周章，讓我這個順天府推官和你這個北鎮(zhèn)撫司千戶在前面沖殺？因為他需要‘明面上’的查案結(jié)果，需要陸宏淵的罪證公之于眾，以安朝野之心，以正國法。而靖影司，是暗處的刀，不能輕易見光。你我的目標(biāo)，在追回銅料、鏟除陸宏淵勢力這一點上，是一致的。殺了我，案子如何繼續(xù)？你如何向陛下交代？陛下需要的是一個能替他查明真相、穩(wěn)定局面的能臣，而不是一具因內(nèi)訌而倒下的尸體?！?
“更何況，”張綏之目光深邃，“你真的認(rèn)為，陛下會完全放心將如此重要的案子，交給一個剛剛成立、底細(xì)未明的靖影司嗎？我若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以為陛下會不做他想？到時，你這把剛剛出鞘的‘暗刃’，還能得到幾分信任？”
徐舒月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張綏之的話，句句戳中要害。她奉命監(jiān)視張綏之，也奉命在必要時“協(xié)助”他，但更重要的，是確保案子沿著皇帝預(yù)設(shè)的方向發(fā)展。殺了張綏之，確實是最愚蠢的選擇。
僵持了片刻，徐舒月手腕一收，繡春刀“鏘”的一聲歸入鞘中。她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恢復(fù)了平日那種略帶桀驁的神情，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
“你說得對?，F(xiàn)在殺你，弊大于利?！彼叩阶肋叄匦履闷鹉潜呀?jīng)微涼的茶，一飲而盡，仿佛要澆滅心中的躁動，“既然如此，張大人，接下來有何高見？奉旨查案，總不能一直耗在這里?！?
張綏之也松了口氣，頸間的涼意散去，他知道，暫時的危機解除了，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合作關(guān)系就此確立。他揉了揉眉心，沉聲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那批被陸宏淵轉(zhuǎn)移的銅料。陸宏淵已死，他的手下樹倒猢猻散，但白蓮教的人絕不會輕易放棄這批重要的物資?！?
“你可有線索？”徐舒月問道。
張綏之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我有一個猜測。今日在北郊黑山坳與那些賊人接頭時，我曾聞到他們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氣，甜膩中帶著一絲冷冽，絕非尋常脂粉。當(dāng)時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聞過。方才在宮中，面對陛下時，心神緊繃，此刻冷靜下來，忽然想起來了——”
他抬起頭，看向徐舒月，一字一頓道：“那種味道，我在清音閣里聞到過，是閣中那些女校書慣用的，一種名為‘夜來香’的昂貴熏香。而且，陸宏淵是清音閣的常客，與閣主蘇妙卿關(guān)系匪淺。清音閣背景復(fù)雜，三教九流匯聚，本就是藏匿、轉(zhuǎn)運臟物的絕佳場所。最重要的是，蘇妙卿此人，神秘莫測，我總覺得她不像普通的青樓老板?！?
徐舒月鳳目一凝：“清音閣？你是說，那批銅料，可能就藏在清音閣？或者，通過清音閣的渠道運走了？”
“極有可能！”張綏之肯定道，“陸宏淵與白蓮教勾結(jié)，清音閣很可能就是他們在京城的一個重要聯(lián)絡(luò)點和中轉(zhuǎn)站。如今陸宏淵事發(fā)，白蓮教急于將銅料脫手或轉(zhuǎn)移，清音閣必然是關(guān)鍵一環(huán)！”
徐舒月當(dāng)機立斷：“既然如此，還等什么？立刻調(diào)集人手，包圍清音閣，搜查！”
張綏之卻搖了搖頭：“不可魯莽。清音閣能在京城立足多年，背后勢力盤根錯節(jié)，沒有確鑿證據(jù)，貿(mào)然闖入，只怕打草驚蛇，反而讓他們有機會銷毀證據(jù)或趁機逃脫。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并且，要快！”
他思索片刻，眼中閃過決斷：“這樣，你立刻以北鎮(zhèn)撫司的名義，調(diào)一隊可靠緹騎，暗中封鎖清音閣前后出口，許進(jìn)不許出。我這就去順天府簽發(fā)搜查文書，便說是接到線報，有江洋大盜藏匿于清音閣內(nèi)。我們雙管齊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好！”徐舒月毫不拖泥帶水，“我這就去安排！半炷香后，清音閣外匯合！”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然。之前的猜忌與攤牌暫且擱置，此刻，他們有了共同的目標(biāo)——揭開清音閣的秘密，找到那批關(guān)乎大局的銅料！
夜色中，兩道人影迅速離開張宅，分頭行動，如同兩支離弦之箭，射向那座藏匿著無數(shù)秘密的繁華之地——清音閣。一場新的較量，即將在鶯歌燕舞的掩蓋下，驟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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