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著李長青:“老衲在此雪山枯坐甲子,本以為已堪破些許紅塵,今日得見施主,方知天外有天。施主之道,讓老衲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一種更自由,更本真的超脫之路?!?
李長青坦然受了他這一禮,平靜道:“大師過譽。道無高下,唯有不同。大師以佛心渡世,慈悲為懷,亦是功德無量?!?
七珠法師搖了搖頭,不再多。他知道,兩人之道,已然分明。再論下去,已無意義。
他重新閉上雙眼,氣息與雪山佛運再次融為一體,仿佛化作了一尊真正的石佛。
李長青知道,此番論道,已然結束。
他站起身,對著七珠法師微微一揖,隨即轉身,走出了石亭。
沒有告別,沒有客套。
來時隨心,去時亦隨意。
他一步步走下雪山,身影漸漸消失在茫茫雪線之下。
石亭之內,七珠法師緩緩睜開眼,望著李長青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他知道,這個少年的到來與離去,如同在道德宗這片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雖會漸漸平息,但湖底的某些東西,或許已經悄然改變。
而下了雪山的李長青,并未回頭。
道德宗一行,與七珠法師一席談,讓他對自身的“道”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超脫,并非意味著絕對的冷漠與隔離。
而是在擁有絕對力量與自由的同時,依然能保持一顆“自然”之心,不為外物所役,亦不刻意隔絕外物。
我道,亦是人間道。
只是這人間的悲歡離合,于我而,如同觀火。
可遠觀,亦可偶爾……伸手撥弄。
如此,方為真正的自在圓融。
他的腳步,踏上了返回南方的路途。
北莽風光,已然領略。佛道之爭,已然印證。
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看看那北涼,看看那離陽,看看這天下風云,在他離開的這段時日,又演變成了何等模樣。
或許,在那即將到來的更大風暴中,能找到讓他這粒金丹,徹底圓滿,乃至……破界而去的最后契機。
他的身影,在草原上漸行漸遠,最終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天際線上。
唯有那雪山之巔的石亭,以及亭中那位枯坐的人間佛,依舊見證著,曾有一位布衣少年,于此論道,說——
我道,亦是人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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