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向安連奎,語氣帶著夸張的埋怨,“我讓你去‘請’人過來,咱們心平氣和地談點事情,你怎么能動不動就捆人綁人,還把段老板用麻袋給裝來了呢?這像什么話!太粗魯了!不知道內(nèi)情的外人看了,還真以為咱們興業(yè)公司是sharen越貨的土匪窩呢!咱們是正經(jīng)商人,要講道理,要以德服人嘛!”
說著,王漢彰臉上堆起看似和藹可親的笑容,親自走上前去,伸手將還癱坐在地上、身體微微發(fā)抖的段寶堃用力拉了起來。他甚至頗為體貼地伸出手,替段寶堃拍打著長衫上沾染的塵土和麻袋碎屑,動作看似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
“段老板,實在是不好意思,對不住,對不住啊!”王漢彰語氣誠懇,仿佛真心實意地在道歉,“我這個安師兄,他早年是在東北深山老林里當(dāng)胡子的,野慣了!他只要是一出手,就他媽的從來沒有‘客氣’這兩個字,對付活人的手段,跟對付山里頭的狍子野豬沒啥區(qū)別!性子一起,下手就沒個輕重。今天他沒把你直接‘掐吧死’,順便再‘挖個坑埋了’,這真的就算是你祖上積德,上輩子燒過高香了!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啊,千萬別嚇著?!?
他親熱地攬著段寶堃那單薄而僵硬的肩膀,將他往沙發(fā)那邊帶,語氣愈發(fā)和緩:“來來來,快別站著了,咱們坐下說話,坐下慢慢說。壓壓驚,喝口熱茶?!?
然而,令王漢彰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段寶堃,在雙腳剛剛站穩(wěn),甚至還沒完全走出被bang激a的驚懼時,就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舉動!
只見他“噗通”一聲,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再次跪倒在了冰冷堅硬的地板上!而且不是普通的跪,是雙膝重重砸地,身體匍匐,幾乎將額頭貼到了地上的那種五體投地的大禮!
緊接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嚎聲,就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從他嘴里爆發(fā)出來,帶著十足的哭腔和顫抖,在辦公室里凄厲地回蕩:“王大爺!王大爺!您饒命?。○埩宋疫@條狗命吧!我就是個窮說相聲的,下九流的戲子,靠著耍耍嘴皮子,掙點微薄的‘開口錢’勉強養(yǎng)家糊口,混口飯吃而已!我……我從來都是夾著尾巴做人,小心翼翼,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哪里敢得罪您這種手眼通天、跺跺腳天津衛(wèi)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他一邊哭嚎,一邊用額頭“咚咚”地磕著地板,雖然力度控制著不敢真磕破,但那聲響和架勢,足以顯得凄慘無比:“我……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有什么地方無意中惹得您不高興了,您……您該打就打,該罵就罵!怎么處置我都行!我只求您……只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留我一條狗命!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給您磕頭了!王大爺!”
王漢彰臉上的那絲偽善笑容,在段寶堃這突如其來、淋漓盡致的表演開始的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臉色一下子徹底陰沉下來,如同結(jié)了一層寒霜!
他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個段寶堃,雖然年紀不大,但此刻裝出的這副可憐相,演技可謂爐火純青。然而,王漢彰那雙在江湖腥風(fēng)血雨中歷練出來的毒辣眼睛,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在那低垂的眼瞼之下,少年那雙烏黑的眼珠子,正在滴溜溜地亂轉(zhuǎn),眼神深處非但沒有真正的恐懼,反而冒著一股子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狡黠而冷靜的賊光!
這小子,進門就給自己來了這么一出“負荊請罪”加“哭慘求生”的全套戲碼。他這么做,根本就不是因為真的害怕到了極點,而是一種以退為進的高明策略!
他是故意做出這種卑微到塵埃里的低姿態(tài),搶先一步,把自己放在一個極端弱小、任人宰割的位置上,用眼淚和磕頭,徹底把路給堵死!
這樣一來,自己這邊如果還要對他用刑、甚至下死手,在道義上和面子上,就會顯得仗勢欺人、太過難看,反而不好意思再對他這樣一個“可憐孩子”動手了!
好一個以柔克剛!好一個年紀輕輕就深諳江湖生存之道的“小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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