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題,引用《管子》論水利?!迸岵叽驍嗨脑?,背脊挺直,“題干中寫道‘水者,地之血氣,如筋脈之通流者也’,此句雖通,但后文引用的治水之策,卻是前朝早已廢棄的‘堵’字訣,而非《管子》本意之‘疏’。若按題目作答,不僅治不了水,反會引發(fā)洪澇。”
裴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位出題人:“還有第五題,論兵法。題目將‘圍魏救趙’與‘聲東擊西’混為一談。策兒若是照著錯題答,才是真的對不起裴家列祖列宗!”
大殿內(nèi)一片死寂。
安寧公主接過考卷,細細看了一遍,雖不全通,但見那字跡工整,條理清晰,尤其是指出的兩處錯誤,旁征博引,竟讓人無法反駁。
“好!好一個‘疏’字訣!”
安寧公主贊許地點頭,“裴世子,你教了個好兒子。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三叔公和一眾旁支族老的臉,此刻比鍋底還要黑。被一個六歲的孩子當眾指出題目錯誤,他們的老臉算是丟盡了!
“現(xiàn)在,還有誰認為策兒作弊?”
沈青凰緩步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凌厲地掃視全場。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三叔公,策兒入族譜一事,還有異議嗎?”
三叔公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顫巍巍地站起來:“沒……沒異議。裴策才思敏捷,品行端正,當……當入族譜,立為世子嫡長子!”
鑼鼓聲響,禮成。
裴策的名字被鄭重地寫在了族譜之上,排在了裴晏清名字的正下方。
沈玉姝癱坐在地上,看著被眾人簇擁稱贊的裴策,眼中的嫉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毒液。
為什么?!
為什么又是沈青凰贏了?!
前世沈青凰就是靠著兒子當上了誥命夫人,這一世換了個繼子,竟然還是如此風光!
不!她還有機會!
沈玉姝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躲在人群后方,一直低著頭瑟瑟發(fā)抖的少年——那是她的兒子,陸承澤。
“承澤!你出來!”
沈玉姝發(fā)了瘋似地沖過去,一把將陸承澤拽到大殿中央,“你看看裴策!你看看那個野種!他都能做到,你為什么做不到?!”
她用力掐著陸承澤的胳膊,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你背書??!你背給他們聽!告訴他們你也讀過《管子》,你也懂治國策!你是將軍的兒子,你比那個殘廢養(yǎng)的野種強一萬倍!”
陸承澤痛得眼淚直流,拼命掙扎:“娘,我痛……我背不出來……”
“廢物!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廢物!”
沈玉姝歇斯底里地吼道,揚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陸承澤臉上,“我每日逼你讀書到三更,稍有懈怠就讓你跪在雪地里反省,你都學到哪里去了?!你若是爭氣點,今日入族譜受人追捧的就是你!”
“夠了!”
一聲稚嫩卻絕望的怒吼爆發(fā)出來。
陸承澤捂著紅腫的臉,一把推開了沈玉姝。
這個平日里唯唯諾諾的孩子,此刻眼中滿是淚水與恨意。
“我不想比!我從來就不想跟裴策比!”
陸承澤哭喊著,將心中積壓已久的委屈全部宣泄出來,“娘,你只知道讓我比比比!裴策背書我要背,裴策練字我要練,裴策受夸獎你要打我……可是娘,裴策的母親會給他做點心,會陪他放風箏,會在他寫錯字時握著他的手教他!你呢?”
他指著沈玉姝,手指顫抖:“你只會罵我是廢物!只會說我不如別人!甚至……甚至逼我吃那種讓人精神亢奮不睡覺的藥!”
“嘩——”
周遭一片嘩然。給親生兒子吃藥逼著讀書?這沈玉姝簡直是瘋了!
“我討厭讀書!我討厭裴策!但我最討厭的人是你!”
陸承澤吼完最后一句話,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宗祠。
“承澤!承澤你回來!”沈玉姝慌了,那是她最后的指望?。∷肴プ?,卻被裙角絆倒,狼狽地摔在地上。
周圍全是鄙夷、嘲諷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她身上。
“自作孽,不可活?!?
沈青凰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眼中沒有半分憐憫。
她走到沈玉姝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前世害她凄慘一生的女人,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沈玉姝,你總想搶別人的東西。前世搶我的榮光,今生搶我的夫君,現(xiàn)在還想拿兒子來搶裴家的地位?!?
沈青凰微微俯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可惜啊,爛泥終究是扶不上墻的。不管是陸寒琛,還是你,亦或是被你親手毀掉的兒子。”
說完,她直起身,再未看地上的女人一眼。
“夫君,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