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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尸畫皮
父親是棺材匠,總在深夜給死去的女兒梳頭。
軍閥強占我后,父親托人將我煉成了尸妓。
他讓我穿上猩紅嫁衣,送到軍閥婚宴上。
“胭兒,替爹剝了那chusheng的皮。”
蓋頭掀開時,賓客的尖叫震落房梁積灰。
腐爛的臉頰滴下尸水,我伸出槐木假肢。
父親在笑,直到我冰冷的手指掐住他脖子。
“爹,您的手藝真好,剝皮…該從哪兒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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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如織,冷得徹骨,敲在棺材鋪陳舊的瓦檐上,
淅淅瀝瀝,像是無數細小的鬼魂在嗚咽。
昏黃的油燈在陰濕的穿堂風里搖搖欲墜,
投下父親陳三槐佝僂、扭曲的影子,
在四面堆疊的慘白壽材上跳舞。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木頭腐朽氣味、劣質桐油味,
還有一種莫名的甜腥,絲絲縷縷,鉆入肺腑。
屋子中央,那張本該躺著待殮尸首的冷硬臺子上,
此刻卻坐著一個“人”。是我。
陳三槐枯瘦如柴的手,
正握著一柄暗沉的、邊緣已磨得圓潤的紅木梳子,
一下,又一下,梳理著我早已失去活人光澤的長發(fā)。
梳齒每一次刮過頭皮,都帶起細微的摩擦聲,
如同鈍刀刮過朽木。
我的頭隨著他的動作,僵硬地、極輕微地晃動。
脖頸處的皮膚是死氣的青灰,
一道深紫色的、繩索勒過的淤痕,
像一條丑陋的蜈蚣,盤踞在喉骨上方,觸目驚心。
幾縷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粘在冰冷的額角,
水珠沿著慘白的臉頰緩慢滑下,滴落在臺子上,無聲無息。
“胭兒…”
父親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在雨聲和梳頭的刮擦聲里飄忽不定,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
“爹的手藝…沒退步吧?
這頭發(fā)…還跟以前一樣…黑亮…”
他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冰冷粗糙的指尖,
小心翼翼地拂過我右邊眉骨上方。
那里本該有顆小小的、俏皮的朱砂痣。
如今,只剩下一個被精心填補過的、顏色暗沉發(fā)烏的凹坑,
像一塊永遠無法愈合的瘡疤。
我的眼珠是渾濁的、毫無生氣的玻璃球,空洞地映著油燈搖曳的火苗。
它們直勾勾地對著前方,卻又什么也沒看。
唯有當父親的指尖觸碰到那個凹坑時,
那對死寂的眼珠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難以捕捉的波動,快得像幻覺。
屋角,一口薄皮棺材的陰影里,立著一個等身高的木架。
架子上,掛著一套嫁衣。
不是尋常女子出嫁時喜慶的鳳冠霞帔,
而是最濃烈、最刺眼的猩紅,紅得像凝固的血,又像地獄深處燃燒的業(yè)火。
金線繡著扭曲的鳳紋,在昏光下泛著詭異冰冷的金屬光澤。
一頂沉重的、綴滿廉價珠翠的鳳冠,
壓在那嫁衣之上,珠串垂落,紋絲不動。
父親的視線越過我的頭頂,落在那片猩紅之上。
他枯槁的臉上,所有的溫情瞬間凍結、剝落,
只剩下一種刻骨的恨意,像兩簇幽綠的鬼火在深陷的眼窩里燃燒。
他盯著那嫁衣,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張閻山…那chusheng…明日…就要娶第七房姨太太了…
大擺筵席…宴請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