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一點(diǎn)一滴地流逝。
小六子站在他身后,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但林淵能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緊繃到了極點(diǎn)。
終于,遠(yuǎn)處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不是一串,而是三串。
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不疾不徐,最終停在了軍械倉的門前。
小六子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
林淵卻只是抬了抬眼皮,示意他稍安勿躁。
“吱嘎——”
軍械倉那沉重的木門被從里面拉開,一道身影閃身而出,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對著黑暗中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很快,兩個穿著親兵服飾的壯漢,護(hù)著一個身披重甲、身材魁梧的中年將領(lǐng),快步走進(jìn)了軍械倉。
大門,再次被關(guān)上。
“大人,是吳三桂?!毙×拥穆曇衾飵е唤z激動。
“走吧?!?
林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像一個準(zhǔn)備去鄰居家串門的普通人,邁步走下了哨塔。
當(dāng)他和小六子推開軍械倉那扇虛掩的大門時,一股濃烈的火油味撲面而來。
倉庫中央,點(diǎn)著一盞馬燈。吳三桂就站在馬燈旁,他沒有戴頭盔,露出一張被風(fēng)霜和焦慮刻滿了痕跡的臉。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眼神銳利如刀,正死死地盯著門口。
在他身后,兩名親兵手按刀柄,如臨大敵。
看到走進(jìn)來的是兩個穿著尋常布衣的陌生人,吳三桂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眼中閃過一絲被戲耍的怒意。
“你們是什么人?讓你們主子出來見我!”他的聲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沙啞而低沉。
小六子正要上前通報(bào),卻被林淵伸手?jǐn)r住。
林淵就那么站在門口的陰影里,讓昏黃的燈光只能照亮他半邊身子。他沒有回答吳三桂的問題,只是用一種平靜到近乎漠然的語氣,緩緩開口。
“吳總兵,別來無恙?!?
這聲音……
吳三桂的瞳孔猛地收縮,他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他向前一步,想看清來人的臉。
林淵也從陰影中走出,任由那盞昏暗的馬燈,將他的臉完全照亮。
“林……林淵?!”
當(dāng)看清那張年輕卻又無比熟悉的臉時,吳三桂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他臉上的怒意,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震驚和不可思議所取代。
兵部尚書,林淵?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這比關(guān)外的多爾袞突然長出翅膀飛進(jìn)城來,還要讓他感到荒謬和驚悚!
短暫的失神后,一股強(qiáng)烈的警惕和敵意,像潮水般涌上吳三桂的心頭。他“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刀尖直指林淵,厲聲喝道:“林淵!你好大的膽子!誰派你來的?你想干什么?!”
他身后的兩名親兵也同時拔刀,將他護(hù)在身后,刀鋒對準(zhǔn)了林淵和小六子,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面對三把閃著寒光的利刃,林淵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緊張。他甚至還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那搖曳的馬燈旁,仿佛只是為了讓火光照得自己更暖和一些。
他看了一眼吳三桂那因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又看了看他那雙因驚怒而充血的眼睛,嘴角竟?fàn)科鹨荒ㄈ粲兴茻o的弧度。
“吳總兵,不必這么緊張?!?
他伸出手,輕輕撥了撥馬燈的燈芯,讓光亮了一些。
“我若想取你的性命,或是奪你的兵權(quán),就不會只帶一個人,以這種方式來見你。”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倉庫的每一個角落,也清晰地傳到吳三桂的耳朵里。
“我來,只是想問你一句話?!?
吳三桂握著刀的手,青筋暴起,死死地盯著他:“什么話?”
林淵抬起頭,目光穿過搖曳的燈火,直視著吳三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圓圓的信,你可曾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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