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風波后的第三日,早朝的鐘聲剛過,曹操便身著紫袍,緩步走上朝堂。他沒有先議軍國大事,反而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沉聲道:“近來宮闈之內,屢有宵小作祟,蠱惑圣聽。前日張恒、趙連之流,便是明證。臣以為,當徹底整肅宮禁,擇選忠謹之士侍奉陛下,方保無虞。”
說著,他展開竹簡,目光掃過群臣:“此乃新選入宮的宦官、宮女名冊,皆出身清白,由許都舊部舉薦,臣已一一核查。即日起,舊人凡未經核查者,盡數遣散出宮,永不錄用?!?
話音剛落,吏部尚書楊彪忍不住出列:“丞相,宮中舊人侍奉陛下多年,若驟然遣散,恐驚擾圣駕……”
“驚擾圣駕?”曹操冷笑一聲,步步逼近楊彪,“楊公是忘了十常侍之亂,還是覺得張恒的慘叫不夠刺耳?若再讓奸佞鉆了空子,危及陛下,這個責任,楊公擔得起嗎?”
楊彪被他眼中的寒意逼得后退半步,臉色發(fā)白:“在下……在下并非此意?!?
“既非此意,便無需多?!辈懿俎D身面向漢獻帝,躬身道,“陛下,此事關乎龍體安危,臣懇請準奏?!?
劉協(xié)坐在龍椅上,手指摳著扶手,指甲幾乎嵌進木頭里。他看著階下群臣或低頭、或側目,竟無一人敢為他說句話,只能咬著牙道:“準……準丞相所奏?!?
散朝后,宮中立刻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曹操的親衛(wèi)帶著名冊,挨宮挨殿地清人。老宦官哭著求告“伺候陛下十年了”,被甲士一腳踹翻拖走;宮女抱著自己的針線笸籮不肯走,最終還是被強行推出宮門。
新任的宦官頭目是曹操的遠房侄子曹節(jié),入宮第一日便帶著人搜查了所有宮殿,連床底、梁上都沒放過。劉協(xié)看著那些面生的面孔,端著茶水的手止不住地抖——他知道,從今日起,自己咳嗽一聲,曹操恐怕都能立刻知曉。
清退宮人的風波未平,曹操又將矛頭指向了政令中樞——尚書臺。
這日,他召集尚書臺官員議事,劈頭便問:“前日陛下欲擢升南陽太守張溫為司徒,諸位覺得可行?”
尚書仆射鐘繇出列道:“張?zhí)刂慰び泄?,擢升合情合理?!?
“合理?”曹操將一份卷宗扔在案上,“張溫乃是袁術舊部,去年還私通袁紹,暗送糧草!如此之人,若入中樞,是想再釀一次董卓之亂嗎?”
鐘繇臉色一變,拿起卷宗翻看,額頭冷汗涔涔——這些密報,他竟一無所知。
曹操環(huán)視眾人,聲音冰冷:“尚書臺乃政令所出之地,若識人不明,便是養(yǎng)虎為患。即日起,所有官員任免、糧草調度,須先經丞相府核查,再呈陛下御覽?!?
他指著荀彧:“文若,你暫代尚書令,凡奏章,先由你篩選歸類。無關痛癢的,便不必驚擾陛下了。”
荀彧眉頭微蹙:“丞相,此舉是否有違祖制?”
“祖制?”曹操笑了,“當年霍光輔政,奏章亦先經其手。若能保漢室安穩(wěn),些許‘祖制’,改改又何妨?”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厲,“還是說,文若覺得,有人能比孤更懂如何護著陛下?”
荀彧沉默了。滿室尚書臺官員皆低頭不語,連呼吸都放輕了——他們清楚,這是曹操要將政令大權牢牢攥在手里,皇帝的朱筆,從此不過是個擺設。
不出半月,劉協(xié)便發(fā)現不對勁。他想下旨撫恤災民,奏章遞出去,石沉大海;想召老臣入宮議事,得到的回復總是“丞相正與群臣商議軍國大事,陛下暫勿輕動”。直到有一次,他偷偷讓貼身小宦官去尚書臺打探,才得知——他的旨意,根本沒走出宮門,便被荀彧以“時機未到”壓了下來。
早朝后的相府外,幾位老臣望著緊閉的朱門,面色凝重如鐵。
“楊公,你今日在殿上仗義執(zhí),可嘆……”太常卿孔融捋著花白的胡須,聲音里滿是無奈。他昨日還在府中痛斥曹操“擅動宮禁,形同謀逆”,今日見楊彪被駁斥得啞口無,便知朝堂已無直之地。
楊彪嘆了口氣,指尖微微顫抖:“孔文舉,你我都老了。曹操如今權勢滔天,連陛下都只能俯首,我等區(qū)區(qū)老臣,又能奈他何?”他想起散朝時,那些往日與自己交好的官員紛紛側目避開,生怕沾染上半點“非議丞相”的嫌疑,心中便一片冰涼。
而另一邊,新晉的侍中王朗卻在尚書臺內滿面春風。他正指揮著吏員將一份份奏章分類,見荀彧進來,連忙躬身笑道:“文若先生,依丞相之意,這些地方祥瑞的奏章便不必呈給陛下了吧?省得驚擾圣駕?!?
荀彧看了一眼那堆“祥瑞奏章”,其中不乏地方官為討好曹操而編造的“嘉禾生、鳳凰現”,眉頭皺得更緊,卻只淡淡道:“按丞相的吩咐辦?!鞭D身離去時,他聽見身后王朗與同僚低語:“跟著丞相走,才有前程。你看那楊彪,都快被邊緣化了……”
更令人心驚的是,幾日后的朝會上,有人竟主動上奏,稱“丞相為漢室操勞,當增封邑三千戶”。此奏一出,立刻有十余位官員附議,其中不乏曾對曹操頗有微詞的人。劉協(xié)坐在龍椅上,看著那些爭先恐后表忠心的面孔,忽然覺得眼前的朝堂比宣室殿的地磚還要冰冷——他們爭著向曹操獻媚,仿佛早已忘了誰才是天下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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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河北,袁紹正在鄴城的銅雀臺上宴請賓客。聽聞曹操“清洗宮闈、獨掌政令”,他猛地將酒爵摜在案上,青銅爵應聲碎裂。
“曹孟德匹夫!竟敢如此跋扈!”袁紹虎目圓睜,指著洛陽方向怒喝,“他名為輔政,實則篡漢!”
謀士沮授上前一步,低聲道:“主公息怒。曹操此舉,看似霸道,實則已將自己推到了天下諸侯的對立面。主公可趁機傳檄天下,斥責曹操‘擅權亂政,挾天子以令諸侯’,屆時聯(lián)合劉表、孫策等勢力,共討曹賊,必能一呼百應?!?
袁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卻又沉吟道:“傳檄可以,但出兵需謹慎。曹操如今根基已穩(wěn),我需先平定公孫瓚,再揮師南下不遲。”他嘴上怒斥曹操,心中卻打著“坐收漁利”的算盤——若曹操與其他諸侯兩敗俱傷,他便可趁機奪取中原。
而在荊州,劉表正對著地圖出神。他輕撫胡須,對長史劉先道:“曹操連陛下身邊的人都敢動,這是要做第二個董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