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林府新置的宅院內(nèi),丫鬟們正輕手輕腳地點亮廊下的琉璃燈。這處院落坐落在城西的清風(fēng)巷,雖不及江寧老宅那般軒敞,卻也布局精巧,亭臺樓閣一應(yīng)俱全。
蘇婉兒站在廊下,看著管家指揮仆役收拾剛送來的箱籠。這些都是從江寧運來的物什,其中不乏林家珍藏的典籍古玩。她特意吩咐將一尊前朝白玉觀音像擺在正廳,既顯門第,又不落俗套。
“夫人,相府派人來了?!辟N身丫鬟娟兒快步走來,低聲回稟。
蘇婉兒整理了下衣裙,快步走向前廳。來的是張夫人身邊的李嬤嬤,五十上下年紀,穿著深青色比甲,行舉止透著相府嬤嬤特有的端莊。
“給林夫人請安?!崩顙邒咭?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我家夫人說,林公子和林夫人來京有些時日了,一直想請二位過府敘敘。明日若得空,還請賞光赴個家宴?!?
蘇婉兒含笑應(yīng)下,命人奉上茶點,又與李嬤嬤寒暄了幾句京中近況。待送走李嬤嬤,她立即命人去衙門請林硯回府商議。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林硯便趕了回來。聽聞相府相邀,他沉吟片刻:“張夫人親自相邀,這是將我們當作自家人了。明日備禮須得格外用心?!?
“妾身省得?!碧K婉兒點頭,“前幾日得的那對蘇繡屏風(fēng)正好,繡的是《蘭亭集序》,既顯文雅,又不失身份。再配上些江寧特產(chǎn)的云錦和今年的新茶,應(yīng)該得體。”
林硯贊許地看她一眼:“夫人思慮周全。張夫人出身清河崔氏,最重禮儀規(guī)矩,這般準備再合適不過?!?
次日傍晚,林府門前早已備好馬車。蘇婉兒特意選了身藕荷色繡纏枝蓮紋的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珍珠步搖,既顯身份,又不失溫婉。林硯則是一襲深藍色直裰,腰系玉帶,頗有幾分文人風(fēng)骨。
相府坐落在城東的朱雀大街,朱漆大門上鎏金門環(huán)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早有仆役在門前等候,見他們到來,恭敬地將二人引至花廳。
花廳內(nèi),張崇正在與一位幕僚說話,見他們進來,含笑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張夫人崔氏坐在一旁,穿著一身沉香色遍地錦褙子,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簪著支碧玉七寶簪,通身的氣度讓人不敢直視。
“這就是安之和婉兒吧?”張夫人聲音溫和,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zhuǎn),“早就聽相爺提起安之的詩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婉兒也是好模樣,看著就讓人喜歡?!?
蘇婉兒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奉上禮物:“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夫人笑納。”
張夫人命人接過,看到那對蘇繡屏風(fēng)時,眼中掠過一絲贊賞:“好精巧的繡工,這《蘭亭集序》的字跡摹得極好,想必是蘇州名家手筆。”
晚膳設(shè)在偏廳,八仙桌上擺著十二道菜肴,樣樣精致,卻不見奢靡。席間張崇問了林硯幾句衙門公務(wù),又說些朝中趣聞,氣氛輕松融洽。
“安之那首《水調(diào)歌頭》,連宮里都傳遍了。”張崇抿了口酒,忽然笑道,“前日陛下還問起,說是想要個手稿?!?
林硯忙起身回話:“那是晚輩信口胡謅的,豈敢污了圣目?!?
張夫人溫聲接話:“老爺就別打趣安之了。年輕人懂得藏拙是好事?!彼D(zhuǎn)向蘇婉兒,語氣親切,“聽說婉兒在江寧時就是持家好手,如今初到京城,一切可還習(xí)慣?若有什么不便之處,盡管與我說?!?
蘇婉兒放下銀箸,恭謹答道:“謝夫人關(guān)心。京城與江寧風(fēng)物雖異,但承蒙相爺和夫人照拂,一切都好。前幾日妾身還去大相國寺進香,京中寺廟的香火果然比江南更盛。”
“哦?你也去大相國寺了?”張夫人眼中露出笑意,“那里的素齋是一絕,改日我們同去嘗嘗?!彼D了頓,似是無意地說道,“明日劉尚書夫人設(shè)賞菊宴,給府上送了帖子,你也同去走走。劉夫人最愛熱鬧,她家三姑娘剛及笄,正待字閨中,你們年紀相仿,定能說到一處去?!?
蘇婉兒心領(lǐng)神會,知道這是在為她引見京中貴眷:“多謝夫人提點,妾身一定準時赴約。”
用罷晚膳,張崇起身:“安之隨我到書房坐坐,有些公文要與你商議?!庇謱Ψ蛉说?,“你陪婉兒說說話,她初來乍到,許多事還要你多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