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臘月,洛陽城的年味漸濃,街頭巷尾開始出現(xiàn)售賣年畫、爆竹的攤販,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硝煙與喜慶交織的氣息。然而,在這片日漸濃厚的世俗氛圍中,位于外城偏僻角落、掛著“錦心閣工坊”招牌的院落內(nèi),卻進行著一場與年節(jié)無關、卻可能影響深遠的變革。
這一日,天空陰沉,朔風凜冽。林硯剛從翰林院出來,便接到了李墨遣人送來的口信,字里行間透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只反復強調(diào)“成了!請先生速來!”林硯心知必是冶煉之事有了重大進展,當即吩咐車夫轉(zhuǎn)向外城。
馬車在積雪未融的街道上轆轆而行,最終停在那座看似普通的院落前。與街面上的冷清不同,院內(nèi)隱約傳來風箱鼓動的沉悶呼嘯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持續(xù)的高溫炙烤感。
林硯推門而入,立刻被一股熱浪包裹。只見院落中央,那座由李墨帶著幾名可靠工匠,依據(jù)林硯提供的思路、反復修改建造的土高爐,正噴吐著灼人的氣息。爐體比常見的煉鐵爐更為高大、結(jié)構也更復雜,尤其是那具由李墨巧妙設計、利用水力和腳踏共同驅(qū)動的巨型雙動式活塞風箱,正不知疲倦地將大量空氣壓入爐內(nèi),發(fā)出規(guī)律而有力的“呼——呼——”聲。
李墨就站在爐前,他依舊穿著那身沾滿煙灰、被火星燙出不少窟窿的舊袍子,頭發(fā)胡亂扎著,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唯有一雙眼睛,在爐火的映照下,亮得驚人,充滿了狂熱與喜悅。他手中緊緊攥著一把鐵鉗,鉗口夾著一塊約莫尺長、正在水槽中嗤嗤作響、迅速由暗紅轉(zhuǎn)為青黑色的金屬條。
“先生!您來了!”見到林硯,李墨幾乎是撲了過來,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您看!您看這個!”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塊不再冒煙的金屬條遞到林硯面前。那金屬條表面還帶著淬火后的粗糙質(zhì)感,顏色暗沉,但借著院內(nèi)尚未完全暗淡的天光,能看出其質(zhì)地異常均勻,幾乎沒有尋常鐵料常見的砂眼和氣孔。
林硯接過,入手沉甸甸的,他仔細端詳,又用手指叩擊,聲音清脆而堅實,迥異于普通生鐵的沉悶或熟鐵的過于柔韌?!斑@就是用新法子煉出來的?”他問道,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
“正是!”李墨用力點頭,興奮得手舞足蹈,語速快得像是在倒豆子,“按照先生您說的,用了篩選過的焦炭代替木炭,熱量高且穩(wěn)定!還有這新式風箱,鼓風量遠超舊式,爐溫至少提高了三成!最關鍵的是控火和攪拌,我們反復試驗,找到了最佳的投料順序和攪拌時機,讓……讓那個‘碳’均勻融入鐵中!您看這斷口!”
他拿過一把小錘,在那金屬條邊緣輕輕一敲,敲下一小塊碎片。林硯接過碎片,對著光仔細看,斷口呈現(xiàn)出一種細密如絲絨般的銀灰色光澤,晶粒細小均勻。
“韌性,硬度,都遠超之前的任何鐵料,甚至比百煉鋼也不遑多讓,而且……而且產(chǎn)出穩(wěn)定!”李墨的聲音帶著顫抖,“我們試了三次,每次都能得到品質(zhì)相近的料!先生,這不再是碰運氣,這是……這是可以復制的!”
可以復制!這才是關鍵!這意味著具備了規(guī)?;a(chǎn)優(yōu)質(zhì)鋼材的基礎,其意義遠超偶然得到一兩塊神兵利器的材料。